写这个话题，我的心情很复杂，因为可持续发展教育中很大的一块就是环境教育。但近年来某些环保组织越来越变成名相式的东西，从爱护地球的初心变成一个站在道德制高点沽名钓誉的事情。

环保的本意是爱护环境，但是在香港，人们做环保举措的第一步是去讨论如何募资。而可持续发展报告也是为了满足港股上市的要求。学校打环保牌宣传是为了吸引学生……更多的像是一门生意。环保即正义，塑料是恶魔，填海是虐待，如此种种，非黑即白的，像是某种谴责，总是令人不适。

在本村和香港还是不一样，人们还是认同要保护环境，爱护生态的，并且大多都不是利益导向。

据孩子们说，以前这里的海滨特别脏，楼梯两边都是死鱼，伴随着苍蝇和垃圾，现在已经好很多了（初来乍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脏）。后来经过村委的整治改善了不少，先是把路边的渔网、锚、泡沫等集中堆放，再给每家每户安装了垃圾桶以及分类垃圾箱，并且在村里建立了垃圾回收站点和再运到邻村的垃圾集中处理厂统一处理，建立起了初步的秩序。当然，“垃圾收拾员”（往往是老人）是非常辛苦的，要每日负责将各家各户的垃圾进行搜集集中并将其运送到处理站去，但收入微薄（具体没问）。

虽然有公共垃圾桶，以及每家都分了一个垃圾桶供每家的垃圾倾倒，但是很多生活垃圾最终还是会倾倒到海里面去，尤其是那些不可回收、难以降解，且比较杂碎的垃圾，比如处理海产的一些内脏废料、生活污水、厨余垃圾等，这边的老人家都是像以前一样顺手直接倾倒到海里面。这里垃圾处理的意识还不足够，主要是靠管理。台风过境后会卷出大量的海漂垃圾，村委会雇佣村民进行清理，约200/人/天。

——来自逸晗的访谈整理，部分经过改写和补充

在海边有几处环保驿站，主要收集可回收的垃圾。据丽容姐姐所言，每周一都会有环保志愿者进行垃圾分类，把可回收的垃圾收集起来，然后拿去卖，多的时候一年竟然可以卖几百吨。志愿者是没有收入的，不过卖掉的垃圾应该会有一点钱。她说这种自发性的公益行动，从几个人到几十个人，大家都非常认可，认为是在做善事，无论男女老少都会觉得很好。她在说起这些的时候很从容，没有我在香港看到的那么多激烈的情绪——她平静，有力，头顶有光。

岛民的环保意识，来自于岛上的垃圾几乎不可能运往大陆填埋，只能在岛上处理，因此每日产生的垃圾一目了然。此外，天湖的旅游开发也直接影响到了他们的水源。由于天湖水库的水没有经过净化处理就变成了居民的自来水，游客在景区露营、洗脚、野炊等产生的垃圾就直接变成了生活用水的一部分，他们自然感到很担忧。不过据第一书记的说法，测水质的污染程度也没有那么容易，并不是直接去取水就能测有没有污染的（此处和房屋里测甲醛有点类似？）。不过也可以向民间测PM2.5一样自己去偷偷监测一下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抓起来）。所以大部分东角村的人对旅游的热情其实并没有那么高——别人赚钱，自己遭灾。

按说保护生态环境应该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对于渔民来说就不一定了。禁渔期从5月初到7月底，按规定两个月不能捕鱼，然鹅每天半夜都能听到船的突突声——海防的人并不能每天不睡觉去抓他们，因为他们只有一条船，但是岛上有好多个码头。事实上禁渔期结束以后，船老大、中间商和海防的人竟然能在一张桌子上喝酒吃夜宵，非常魔幻。听船老大说，渔民冬天如果没有足够的收获，夏天又三个月不让捕鱼的话，效益不那么好的真的可能饿死。这种靠天吃饭的职业，如果一天出海没有捕到鱼，就是在亏钱。

环保的政策也影响了村里修路，因为五米宽的道路两旁都是生态红线，目前一扩宽就会违规，必须走流程先改规划，再招投标——无论是对于村民还是旅游公司来说，这个周期都太漫长了。同样是由于环保的政策，村里的房子只能装修，如果想要拆了重建，申报会非常麻烦，也没有人敢签字批这个手续。所以之前有一批想要投资民宿的人，也一直没有签合同——可以扩展的空间太少了，所做的事情都得限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迈不开步子。这里的房子偏矮，大部分做工比较粗糙（都是斜的），还经常漏水，受到台风破坏什么的。所以租下来改造的费用会远远高于新建一栋的费用。

在码头附近，还有人告诉我们，以前鸳鸯岛上有人做民宿搞旅游，后面因为要生态环保就不让搞了。的确，鸳鸯岛上的码头、道路和建筑痕迹清楚可见。环保本身没有错，怎么在这里，就好像总是在阻碍村民的发展一样呢？我最近听的最多的意愿，就是修路和修桥了，但这个估计也是生态环保政策所不允许的。

危机是转机：做真正的生态社区，兼营旅游

总在路的尽头容易令人绝望，然物极必反，现行的政策也给我们指向了新的出路：既然现行旅游开发不符合生态文明的要旨，我们现在便有了机会探寻新的发展模式。

香港有很多小岛屿都是没有大量开发的状态，比如南丫岛、塔门岛、长洲岛等。其中，南丫岛是政府主导的保护+开发（https://www.discoverhongkong.com/china/see-do/great-outdoors/outlying-islands/lamma-island/index.jsp），和嵛山岛一样限制私家车辆，也风景优美，不过这个岛基础设施完善（导视系统、洗手间等），同时商业气息浓厚，有许多商铺和酒店；而塔门岛不属于政府管理岛屿，岛上有野牛和随性的居民，没有专门的住宿or洗澡的地方，都是要出钱买。

上海的崇明岛则把自己定位为“国际生态岛”，因为背靠上海，之前岛上第一产业占比越来越低，务农人口越来越少，人口也在流失；但2011年以来，崇明岛上陆陆续续出现了投资有机农业的公司，顺应了近几年来城市中产阶层对食品安全越来越多的关注和担忧。都在做农业，但各自的出发点不同，有的是走向市场（扩大规模走向国际），有的则是为了情怀（维持生态平衡）